大马华裔——自己国家的外国人

问题的根源来自于教育制度，以及其素质，这是影响国民型学校声誉的主因。日益种族化和偏向的政治环境和政策是第二个威胁华社的『病毒』。坚持把孩子送往母语学校的家长不过是这个问题的病征，这些母语学校教导出来的孩子所表现出来的『病情』即是无法有效的融入社会，因为其语言流畅度的问题。

华社的小团体形态（cliquish）是由种族主义造成的吗？或者，他们只不过是时运不济吧了？让我们探讨为何大马华裔青少年无法与社会融合，以及，放弃母语学校也许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。

益仁的故事

张益仁今年十五岁，他住在吉隆坡的甲洞（Kepong）区，他讲得一口流利的华语。如果你在蒲种迷路时碰到他，请别用英语问路，他将会不知如何回答你。如果你换成一马来语问他，他也许能够用『sana』或『depan』等词句的破马来语向你解释，可是其他的将会是华语，因此，如果你要明白他告诉你的东西，你最好能够懂一些语言。

益仁是母语教育制度下的产物，他的父母很久以前已经决定让他的孩子在独中受教育。首先，中国正在迅速崛起，成为重要的经济强国；第二，就读国民型学校的孩子埋怨这些学校的师资品质。第三，益仁的父母来自家教严格的家庭背景——对他们而言，纪律胜于一切，而华文学校以纪律闻名。第四，益仁的父母都是行动党的支持者，他的祖父母倾向于国阵，因为马华代表这华裔在政府内的声音。可是，随着政治环境的变迁，这种忠诚度已经消失，因为在马哈迪时代，他采取了只利益马来人的政策。此外，英语和马来语有这样重要吗？如果益仁的学业成绩优秀，他可以在新加坡或中国获得一份好差事。新加坡有个好处，他们可以和他们的长子保持联络，同时，新加坡也善待华裔，而，是的！在新加坡，人们讲华语。

你不能责怪益仁的父母思想如此狭隘，对他们而言，母语学校是最佳选择，以确保他们孩子更好的未来（就业）机会。他们应该心知肚明，英语是何等重要，因为它依旧是商业和就业领域的主导语言，可是，对于强化他们儿子的未来的这个重点，他们却选择视而不见。

为什麽会这样呢？

为什麽益仁的父母不关心他们儿子在掌握国语方面的不足呢？国语是每个国家的公民必须感到自豪的，同时他们也能流畅的以国语交谈——这标榜这他们的国家特征。可是，在我们叫嚷着废除这些母语学校，或谈论种族主义（这与华人的爱国主义不同）之前，我们应该宏观视之，并考量造成益仁今天这个样子的所有因素。

过去和现在

我的父母在华校就读，可是他们都能说英语。我父亲的英语比我母亲流畅，因为我嘱咐在家与孩子们说的是英语。我母亲的英语比较逊色，因为她父母在家说的是福建话和华语。我母亲是一名汇丰银行的银行出纳员，我曾经代表校队参加在她工作的那家银行的一场比赛，在比赛前的几个月，我曾经从一本自助手册中掌握她所学习的文法。在四十、五十、六十年代，延续着我们过去的殖民地传统，英语曾经是需要掌握的重要语言，因此，马来文（或被称为BM，Bahasa Malaysia的简称），对华裔家庭而言，马来文不入流，它只是马来巴刹才使用的语言，或者被称为华人方言混合的马来语，我们的祖父母和父母使用这套语言在菜市场购物（比方说：Lu banyak pasal. Wah beli ikan kembong lu, lu bagi harga baik lah）

重点是——语言需要使用，要不然它会被遗忘。

我在八十年代进入国民学校就读，马来文和英文是媒介语，尽管我们的教纲使用的是马来文。如果该科目的教师是华人，她会以英语教学，可是所使用的术语和方程式所使用的是马来文。此外，学校限定每个星期三必须使用马来文——即是说，在当天，每个人一整天都必须说马来语，如果违规，完美的成绩册上会被扣分。在不同族群背景的同学中，我们混合着使用马来语和英语交谈，因此，我们当中有许多人可说是精通双语，尽管对华人和印度人而言，马来话是有点拗口（应该这样说，我在家也与家人用英语和粤语交谈）。

再来，重点是——如果语言不使用，它会被遗忘。我们将会使用回我们感觉最流畅的语言，也即是最常使用的语言。

现在，如果今天的课题是『华校生无法在社会立足是因为无法精通英语和国语』，这样看来，我们的教育系统和以国语作为国家平台，以及首先提倡的高收入国的政策似乎有点背道而驰。这是因为这意味着我们的学子需要有能力与在世界舞台竞争，而不只是国内。

让我们变得更好

如果教育部长介入并确保英文和马来文能在每所学校严格的被使用，这个课题可以获得解决。让这些科目变成必修课，并且必须及格，而不是把历史变成必修科，因为很显然的，历史科是相当主观的科目，应该任由学生获得他们该获得的分数。而且，确保有效师资教导这些科目，每周设定一天（或两天）为马来语日或英语日，给予学习成绩优秀的孩童奖赏——现金奖、折扣电脑、免费亚行机票游览中国古迹等等，能建议的方法还有许多。

如果种族融合是关键课题，那我们必须知道还有更大的问题需要克服，这点我们需要考量到教育系统以外的政治性的政策、气候和环境。我本人觉得，这些课题加剧了语言掌握的难题，为什麽会这样呢？

大部分家长坚持要他们的孩子进入华校，比方说，他们如此坚持是因为他们不再相信国民型学校拥有有素质的教师，华校以严格见称（意思是说纪律），并高度强调品学兼优。父母都有这个认知。其二、中国作为新兴超级强国，父母相信母语教学和学校良好的教导，这些都不存在于国民型学校。其三、因为我们身处的政治环境，国内报章充斥着各种种族主义言论，以及对种族为主的政策影响了我们的教育系统（比方说固打制和奖学金），因为如此，这些父母采取了自我保护的措施。「你有张良计，我有过墙梯」他们相信自己能够在这个困境下生存下去，因为他们可以依靠他们工作伦理（work ethic，这里指的生存和就业模式），只要他们能继续达到他们生活的目的，同时，无须受到当今政府的太大影响或限制，他们将会『干自己的事』。

大马人的贫民窟？

你可以把这种态度归纳为了打击种族主义下的自我隔离（self-imposed isolation）。可是，我却将这种情况视为自给自足的社群，这有点像是圣保罗（Sao Paulo）和里约热内卢（Rio De Jeneiro）的贫民窟。集合了被边缘化的贫户，贫民窟是充满棚寮的小镇，也是窝藏毒枭的完美地方，因为他们知道，与警方展开枪战将会伤及无辜，这是警方不愿冒的险。同时，毒枭给予居民保护（居住的贫民）不会受到流氓和盗贼的干扰，而贫民们为了表示感激，不会道出他们的身份和在杂乱无章的棚寮中指出所在的正确位置，他们使用暗号，每家人都有不成文的规矩，如果警方追捕这些毒枭，他们会开门协助他们躲藏起来。

而这些贫民为富有人家工作维持生计，他们在被充作廉价劳工，在这些市镇的四周劳作，如果这些贫民居住在山脚下，他们会在当地劳作。无论你喜欢与否，这样的一个系统统治着贫民，而这个系统确保了人们的安全。无论喜欢与否，他们有领袖，而这些领袖就是毒枭。华社和南美洲人当然有所不同，至少每个社群把持着高度的经济能力，尽管如此，他们还是具有共同性。

如果你去访问一个吉隆坡的典型华裔为主的市区，你将会注意到那里有着细小的经济（活动）刺激着整个社区的脉搏，致使他们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社区，里头涵盖了银行、卖场、小律师馆、超级市场、裁缝店、药店、鞋店和学校。类似的设施也可在贫民窟中找到——尽管在形态上还是有相当程度的不同，两个文化间强烈的共同形态受到的影响因素有其相似之处：某种程度的被边缘化、因为对生计造成威胁而养成的务实主义（pragmatism），以及对『人多势众』的基本信仰。

对华社而言，他们的文化令得威胁加倍，而文化是他们最重要的（民族）特征。在越来越显著的国内回教主义的盛行的当儿，华裔的工人阶级家庭愈显恐惧，深怕他们的文化在不久的将来会被吞咽、否决及被禁止。对一些人而言，这也许听起来很像杞人忧天，可是，如果你能够把你的的孩子送入一所可以庆祝自己的文化（节日）的学校，一所有高度纪律和表现的学校，而不像一所国民型学校那般，被你认为学校教师是懒惰的（只会把功课填塞给你孩子，可是却不教学），纪律（像最近的新闻中，校长侮辱学生的报道），以及无法口操流利英语或马来语的学校，两者相比，你会作出何种选择？你会因为你的孩子以后无法和人沟通而放弃让他们进入华校吗？在越来越具有敌意的国家中，哪个比较重要？与人沟通或获得人格和技术以获得一份好工作？

治标先治本

作为总结，问题的根源来自于教育制度，以及其素质，这是影响国民型学校声誉的主因。日益种族化和偏向的政治环境和政策是第二个威胁华社的『病毒』。坚持把孩子送往母语学校的家长不过是这个问题的病征，这些母语学校教导出来的孩子所表现出来的『病情』即是无法有效的融入社会，因为其语言流畅度的问题。

如果我们要对治这个病征，那我们必须……是的！废除母语学校，别无选择。尽管如此，如果我们想要避免这个疾病本身，我们必须治本，这个疾病的根源。我们必须回来探讨数理的教学媒介语，我们需要考虑在学校以中文和淡米尔文作为科目，我们需要调高教师薪资，改善遴选教师的方法——我们甚至需要重新探讨我们的大专的教学科目，以及其他。

令人感到伤感的是，像益仁这样的孩子将会成为我们人才流失数据中的另一个数字，更令人伤心的是，他长大后无法和除了自己族群的人相处，因为这个语言问题，他成为了自己国家中的外国人，接着，如果他后来呆在新加坡或中国，他依旧是『夹心人』，即使他是天才，在本国的学业成绩优良，可是和邻国比较却相形见绌。无论出于他自身的选择，或是他父母，这都不重要。领袖有最大的机会重塑这个国家，社会的根基，并在人民中栽培最佳的人才，因为他们手握大权，特们应该这样这样来领导。结果，他们必须为政策的后果福气最大的责任。

对益仁而言，真可惜。

来源：LoyakBurok 部落格
原题：Malaysian. Chinese. Totally Foreign
作者：Lisa Ng
日期：13.05.2011
翻译：西西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