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去20年,台湾在民主化的过程里,从西方借来太多『政治正確』的事务,包括放任的教改政策,图利资本家的BOT政策,以及为富人减税的租税政策,造成的结果是台湾教育水准日益低落,政府財政快速恶化,许多BOT案只不过成了图利公司財团的秘密通道。
近代思想及政策研究里,有所谓『政治正確』这种说法,指的是在某个时刻,由於各种条件配合,加以有一个共同愤恨的目標,於是某种认知或主张,就会取得政治態度上的正当性。至於这种『政治正確』是否真的『正確』,那是另一回事了。
在1980至90年代,这种『政治正確』的事多不胜数。最独特的当属公共建设BOT了。1970年代起,西方经济的新自由主义逐渐大盛,这组意识形態的核心价值乃是要非法化政府的职能,因此『政府无能』、『政府无效率』、『政府浪费』这种说法成了主流;在非法化政府职能的同时,当然也將『私人』(其实是公司或財团)的功能美化。在这种『政治正確』引导下,公营企业的私有化、公共建设的民间参与遂成了政策的主流,所谓的BOT即是一种:將公共建设的兴建(Build),一定时间的营运(Operation),期满移转(Transfer)给政府。
这种BOT的观念,1990年代也盛行於台湾。当时的是国民党执政,时代气氛对国民党政府批判甚多,总认为它是个『党国资本主义体系』,因此舆论的走向当然也跟著反政府、重財团。让民间企业参与公共建设的BOT成了当时的『政治正確』,许多財团在那阶段確实获得了许多发展的机会。
台湾的BOT案里,规模最大的是台湾高速铁路。就严格的道理而言,高铁是国家级的重大工程,无论工程规模、资金庞大的程度及调度的困难,都不是一般民营公司能负荷的。但当时由於BOT已成了一种『政治正確』,台湾还是决定以BOT方式交给民营。
台湾高铁是最大的BOT案,也是今天已被证明为失败的BOT案。此案当时有两个財团在爭取,一个是国民党大掌柜刘泰英的『中华高铁团队』,一个是亲民进党的『台湾高铁团队』,严格而言,这两个团队都不是够资格的团队。但最后还是由台湾女强人殷琪的『台湾高铁团队』得標。它之所以得標,乃是对高铁的营运做了过份乐观的估计。由於估计乐观,它在財务上也大胆,宣称这个工程所需的一切资金皆可自筹,政府不必出任何钱。
事实上,台湾高铁成军迄今,却完全不是当时的模样。高铁有五大原始股东,它们其实都无力承担这个台幣5000亿的工程,於是成军后,遂迫使政府保证,向公股银行及国营事业出面融资或认购特別股。迄至目前,这间公司累计债务已逾台幣4000亿。估计到了2009年底,它的剩余现金就会用罄。由於负债庞大,营收不佳,银行团也不可能继续增资。在这种情况下,这间公司即难免要宣告破產,对台湾交通的影响可谓极其严重。
据个人所知,从今年2月起,马政府已对高铁这个无底洞做了討论,原则上考虑在这间公司破產前收归政府所有――根据原始契约,民营的时间为35年,距今还有25年,担心的就是任由民营下去,25年后这个滥摊子不知会大到甚么程度。正因有这样的策略,政府才对高铁再增资抱持消极態度。至於让马政府真正下定决心的,就是8月底达赖访台,高铁董事长殷琪不仅居中牵线,还为达赖开专车,达赖到的当天,马政府已正式决定提前收回高铁经营权,在政治上也等於拔掉了台湾最大的绿色资本家。只是高铁是个失败的BOT,它的借贷、增资、亏掉的资本额,总计亏损及负债达台幣5000亿,这个財务破洞將来不知將如何收拾!
过去20年,台湾在民主化的过程里,从西方借来太多『政治正確』的事务,包括放任的教改政策,图利资本家的BOT政策,以及为富人减税的租税政策,造成的结果是台湾教育水准日益低落,政府財政快速恶化,许多BOT案只不过成了图利公司財团的秘密通道。像高铁这种重大工程,若政府主办,虽然效率不一定更好,至少还可受到民意监督,权责还会清楚,而民间BOT后,如此重大工程的监督和责任归属都变得曖昧难分。由台湾的例子已印证了一种说法,在某个时刻『政治正確』的事,並不一定就真正的正確。每个社会为了『政治正確』,通常都会付出难以估计的代价!
星洲日报/言路‧作者:南方朔‧台湾著名时事评论人‧2009.09.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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