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处∶Malaysia Today
原题∶No Hold Barred∶“Marilah kita hidup atau mati sekarang”
作者 ∶拉惹柏特拉
发表日期∶15-03-2009
翻译 ∶ECS283
校对注解∶西西留
在两次遭到《内安法令》扣留后,我不打算那么容易让他们在第三次抓到我。我也拒绝面对叛国罪的提控,因为那也是一条不归路,我热爱我的生命,若能的话,我想再活多几年。
我的早期教育是在吉隆坡貝拉米路(Jalan Bellamy)的爱丽斯斯密斯学校(Alice Smith School)渡过的。给那些不熟悉早期的吉隆坡的人知道一下,那间学校就在独立体育馆和国家体育馆附近的语文局(Dewan Bahasa)后面。这间学校是专为英国专业人士子女而设立的,整间学校也许只有三个亚洲人罢了,另外两个的其中一个是我名字已经记不起的华人男孩,和一个叫做陈莎拉的女孩,我的第一个『女朋友』……算是吧!虽然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她知道的存在(因此,这实际上是一种单方面的『关系』)。
这间学校最高班级是到五年级,因此到了六年级,我就转学到在巴生的中路小学(Meru Road Primary School)。我也在这里中路高级中学(Meru Road High School)呆过一阵子(大概是一个月),之后从1963年到1965年,就被送入瓜拉江沙的马来学院(Malay Colllege Kuala Kangsar)。
我不能忍受那种全是马来人的环境,在经过近七年的全英学校的环境下,算是一种文化冲击吧!在1965年,我中三的时候, 我就被转到一个比较『正常』的学校。我的父亲把我送往维多利亚学院(Victoria Institution)直到1967年我中五为止。由于我不太会使用马来文,因此常成为被欺负的对象,他们叫我做『假洋鬼子』(Mat Salleh Celup),这使我无法忍受在江沙马来学院的生活。我从来不参任何人,也没有什么朋友,除了『华人马南』(Manan Cina),他的样子几乎长得像个华人,他的父亲服役于马六甲的德林达军营(Terendak Camp)。
我比较能够适应在维多利亚学院的生活。我的『好』朋友是拉惹杜莱(Rajadurai)(我们都叫他做『登姑』(Tengku), 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『拉惹』)、严胜(Yim Seng)、永文(Yong Boon)、翁(Onn)、 阿兹朱(Azizul)】卡林(Karim),还有约半打其它马来人、华人和印度人朋友。这些朋友美好的地方是他们不是我的马来人、华人或印度人朋友。对我来说,他们都不是我的马来人、华人或印度人朋友。他们只是『我的朋友』。简短来说,我们都是『色盲』的。
不过那个时候是六十年代。在1969年,我们突然发觉这里毕竟还是有分别的,我们不再只是『朋友』,而是马来人、华人和印度人朋友。最后,我们都各奔东西。我听说拉惹杜莱被人谋杀了。我是在翁的床边看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。我不知道严胜,永文,阿兹朱和卡林怎样了。我甚至连其它那半打的马来人、华人和印度人朋友的名字也记不起了。
这是非常令人伤心的,直到今天,这些朋友都不再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,而我也不再是他们(记忆中的一部分)。我们曾经如此亲密,比兄弟还亲。现在他们只是我模糊的回忆。
这个国家到底对我们干了些什么?在1969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我们分开?在六零年代不紧要的事情,到了今天却是非常重要。
这国家令我们失望,今天的政客把时钟倒转,摧毁了多年以来所建立的。这个破坏之大,连我们的有生之年也看不到国家恢复本来的样子,即使到了下一代也办不到。
我再也看不到马来西亚有任何希望,我们需要奇迹才能看到六零年代的情况。今天,马来西亚讲的都是有关你的肤色,你人生的机遇都取决于你来自哪一个种族。为何你的未来由骰子决定呢?为何命运一定要玩一个残酷的机会游戏,而你的机会取决于你出世于什么家庭呢?
马来西亚需要一个典范转移,不过这个转移不会发生,除非每个人都要它发生,一个手掌拍不响。前进的方式就是要埋藏过去,不要互相责怪。1969年的事件要怪每个人,这不是一个人或一个族群造成的。就像我们需要两个手掌,才拍得响这个我们极为需要的典范转移的掌声。在1969年所发生的事情,也需要两个手掌才拍得响。
把我们糊在一起的胶(The glue that binds us)
作者:Dato' Mahadev Shankar
1969年五月十三日大概是离我们近四十年了。那天是星期几呢?我记不起了!也许是星期五吧?十三号星期五本来就不是个好日子!不过肯定是马哈迪把我们的钟拨快半小时之前的事。
当时,我们的国父还是首相,我们大家都是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1969年五月十三日在我国的历史中是一个转变的日标。
我刚好在法庭山上完结我的案件,比往常稍微早些回到家。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出街去,到傍晚才回来。
在黄昏时刻,所有惨剧一并发生。
暴民的叫喊声似乎来自公主路(Princess Road)①和Circular Road②的岔路。那里离我们在格尼(Jalan Gurney)一路和二路③角头的住家大约是一英里。骚动的声音都听得到。
①目前称为惹兰拉惹慕达(Jalan Raja Muda)
②后来被易名成Jalan Pekeliling,现在是惹兰敦拉萨(Jalan Tun Abdul Razak)
③目前称为士马勒路(Jalan Semarak)
我后来和妻子和孩子走出到我们的羽毛球场,因为我看到一个年轻马来人,慌张地在我们面前跑过,停下喘气,再继续跑。他的慌张感染了我们。
不久,我的邻居哈兹阿末(Tuan Haji Ahmad)在马路对面大喊说在公主路发生暴乱,大家应该马上回到屋内。
夜幕低垂后,我们看到在哥拉末路(Dato Keramat)那个方向有几处地方冒着黑烟,燃烧着大火。整个四周围的空气都充斥着惊恐和臭烟味。以防万一,我们把大门深锁,然后互相依偎在电视机旁。
后来我听到有人高声大哭。那是一个妇女的悲哭声「Tolong, buka pintu, tolong. buka pintu!」(求求你,开门!)。一个瘦小的妇女,手抱着婴儿,无助地要求庇护,很明显地,她是在格尼路附近的不幸人士。
我毫不犹疑就冲出去开锁让她进来。她满眼恐惧,婴儿也在大声哭泣。稍微的安心看来让她沉默下来,但她却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,也不说话。
一进入屋子,她就躲在我们饭厅角落坐下,安抚她的小孩,面对墙壁,望也不望我们一下。现在很明显地,她是一个不会说英语的华人。她也不愿意多谈,只是用巴刹马来话请求说她不会给我们麻烦,会在明天就离开。我们对她的注意力不久就转到电视机上。
心神慌乱的东姑阿都拉曼向大家宣布,由于马来人和华人发生种族暴乱,颁下戒严令。说是由于一些人在庆祝选举胜利时得意忘形下所引致。他强调冷静的需要,而保安部队将会维持秩序。我非常记得他当晚的最后一句。
「Marilah kita hidup atau mati sekarang.」(现在,让我们选择生或死吧!)
在我把注意力放回刚才的瘦小妇女,和她更瘦小的婴儿身上时,我不得不承认我闪过一丝想法,觉得住在一个马来人居多的地区,我如今收容了这个华人妇女,是一种把我自己的家人安全作为押注的行为。从电视机上的广播,她的种族如今已成为盲目种族憎恨的目标。这种不人道的卑鄙想法很快地被我压下。她也看了电视机,也许更注意着我,一定是看到了我满脸的乌云。
我们大家没有一个想吃东西。我们只是坐着在等, 也不知道要怎么办。几个小时后,我们的铁门上传来大声的打击声响,还有一个男性的叫喊声。
我发觉我担忧的时刻已经到来。我要求我的厨师木都,一个真正的英雄,当时若要算的话,陪我到铁门。那里站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彪形马来大汉。
我发抖地问他要什么。「你家里有我的妻子和小孩,我是来接她们的,」他用英语这么说道。
我怀疑地问他说∶「你能够形容下你的妻子吗?」
「是的,可以,我知道你问我,因为我是个马来人。我的妻子是华人,她很小只,而我小孩才有几个月大。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吗?」
我马上开了锁,在他进来了之后,我们目睹了最感人的家族团圆。他衷心地感谢我们后就尽快地离开了,我们在激动之中没有问起他的名字和地址。
接下来?
我知道我应该要做的事情,我马上打紧急电话,并志愿加入救济工作。隔天一早,一辆装甲车出现了。我被带到国会,被派去协助契佐哈里(Khir Johari)和玛尼卡瓦沙甘(Manikavasagam)。
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难民转送并安顿在独立广场,后来我们也帮助红十字会的拿督(Ruby Lee)寻找失踪人士和提供紧急食物援助。
若那个在我们家躲避的小孩还在世的话,他今天也应该有38岁了。
那天傍晚,上苍把建立起我们这幸运国家的三大民族都安排在那间屋子内。在我们的独立五十周年的来临,以及我们心里非常期待的种族团结,让我给我的读者去问他们自己这里是否有给我们大家的启示。对于我们在1969年五月十三日的晚上的经验,那不就是把我们连在一起的胶,带着一个讯息说,我们应该互相爱护,不然就是死吗?
2007年5月13日
Dato’ Mahadev Shankar目前是再益律师楼的法律顾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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